“你们可听说了？茹贵妃瞎了眼，是被兰贵妃娘娘亲自剜下来的，哎哟……那血淋淋的两颗眼珠子……”
“孤绝国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？”
“以后见到这兰贵妃都躲远着点儿，小心掉了脑袋？”
后宫，流言四起，南宫悦的名号成了茶余饭后的话柄。
风言风语传进耳里，御花园中腊梅树下，身形消瘦的女子侧躺在藤椅里，身上盖着薄毯。冬雪融化，阳光洒下，那腊梅树枝头悬着的水珠儿晶莹透亮。
“你们几个，闲着无事可做么！”芍药冷声呵斥，长亭处嚼舌根的小宫女这才惊觉正主在院中，当即福身行礼，溜得比兔子还快。
芍药气得胸口起伏， 蹲在长椅旁，拨了拨炉火，又给女子捶着腿，“娘娘，您何必亲自动手呢？罪妃陆氏罪该万死，让陛下贬入掖庭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南宫悦专注地望着树杈悬着的水珠子，眼皮子耷拉，有气无力，又似漫不经意，“那多无趣，你真当君王雨露均沾，这后宫就能平静如水？”
别看夏侯淳眼下待她处处柔情，旦是景夏恢复元气有一战孤绝之力，她这兰贵妃第一个身先赴死！
听闻陆漫清失了双眼，镇北候广集朝臣在前殿跪了一天一夜，势要将她拖下水。那老东西跟他女儿一样没眼力劲，自己兵权已缴，若非挂着开国元勋头衔，早就横尸当场了！
古训有言，后宫不得干政，可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关系到朝局动荡？
冷风拂来，她止不住轻咳，芍药心紧，“娘娘，奴婢请太医来瞧瞧……”
说着就要走，南宫悦拖住了她，“不必，死不了。”
躺了也半晌了，只见阳光不见暖，南宫悦顺着了顺心口的气儿，“太妃不是说这后宫空荡，要给陛下甄选佳人？咱去凤喻宫走走。”
芍药面部抽搐，娘娘，您恶名在外，这一去，凤喻宫新晋的小主，不都得吓死？
这种话，芍药哪敢说出口，虽是伺候着自家主子长大，但现在是越来越摸不清主子脾性了！
要知道，在孤绝国皇族里，南宫悦是最不受宠的，手无缚鸡之力，羸弱不经风，不然，哪能被远嫁于此？
芍药如何作想南宫悦不知，她走得很慢，却坚持不乘玉撵，慢吞吞地走到凤喻宫，沿途如洪水过道，牛鬼蛇神恐避不及。
“叶蓝儿！你给我站住！”
凤喻宫外，未见其人先听其声，其声气急败坏，顺便掷来了一团积雪。
“啪——”
积雪未砸中从凤喻宫中蹿出的少女，反倒落在了南宫悦脚边。
“你打不着，打不着！略略略……”唤名叶蓝儿的女孩儿约莫二八年华，双手做阔耳，狡黠地冲着院子里的人吐舌头。
院子里的女子与叶蓝儿一般年纪，已是瞧见病怏怏的南宫悦，双眼发直，面色煞白。
“涟秋，你怎么了？见鬼了？”叶蓝儿挑衅无果，疑惑地在苏涟秋面前挥着手。
苏涟秋三魂七魄归体，一个劲地给叶蓝儿使眼色。
“嗯？青天白日真有鬼？”叶蓝儿循着苏涟秋的视线往后看，一派天真无邪，在见身后杵着的南宫悦时，小腿发软，“噗通”跪在地上，“叶……蓝儿见过贵妃娘娘！娘娘万福金安！”
还真……见鬼！
二人虽未曾见过南宫悦，但那装束，锦缎华服，那眉眼，高鼻梁微蓝的眼，太好辨认了！
两位小主瑟瑟发抖，芍药信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主子脸色，生怕主子一个不爽，这俩妙龄少女，都得人头滚滚。
然，南宫悦面无波动，虚弱的声线平淡，“起吧。”
“谢……谢娘娘。”叶蓝儿感觉自己鬼门关过了一遭，蹑手蹑脚地退回到凤喻宫院内，埋头低首，不敢多看南宫悦一眼。
南宫悦看两人手牵手，甚是要好的模样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似乎在她们两人身上看不到。
叶蓝儿生得灵动，苏涟秋则是如江南墨画般的温婉。
“叶美人，虞美人。”
南宫悦清楚地叫出两人封位，两人站得更为笔直了。
是怕，不是畏也不是敬。
南宫悦满不在意，连凤喻宫的门都没踏进去，悠悠转身吩咐芍药，“将这二人的牌子给内务，转交给张公公，本宫身子欠佳，总得有人侍奉陛下。”
“啊？”芍药懵了，这又是哪一出。
“按照我说的办。”南宫悦不多做解释，她的心早已死了，此生都不可能再与夏侯淳有任何肌肤之亲！
要对付的人她心里有数，至于这些美人才女，入宫无非为了圣宠，正好可以分散夏侯淳的注意力。
芍药后知后觉颔首，她还以为，主子是争宠一霸，谋着冠绝后宫来着！
移步御花园， 南宫悦分毫未歇，又往凤羽宫去，“茹贵妃瞎了眼不好受，咱们去探望探望。”
不看看陆漫清过得有多凄惨，怎填心头恨意的沟壑？
***
御书房。
男子负手而立，站在殿门前，眺望而去，这四四方方的宫墙，堪堪只有那一小片的天。
“陛下，微臣已查清，兰贵妃所中的毒乃是雪见草，风和子，木棉香，汀核皮混合制成，这等毒，见血封喉，霸道至极！”
徐太医一五一十禀报，兰贵妃中毒已过三日之久，这三日，他日夜不休地钻研，终于得出了结论。
“漫清对医药一无所知，这等毒不是她能想到的。”
夏侯淳声色低沉，明知无辜，眼风里却没有半分同情或是懊悔。
“微臣是从先皇后手记里查探出端倪。”
“领了赏银退下吧，今日之事不可外传。”
“是，微臣告退。”
徐太医退出御书房，走了许久才回头望伫立殿门口的君主，年轻有为，心思深沉，不敢妄加揣测。
茹贵妃之案虽是蒙受不白之冤，兰贵妃理应送大理寺彻查，然而，陛下金口未开，哪怕是冤案，也得就其一错到底！
自食因果罢了，年关之际，茹贵妃害死先皇后时，手段亦是狠辣令人发指！
